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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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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伴

時節入秋,黛玉叫雪雁取銀子,說是給瀟湘館裏的丫頭和小廝都添身衣裳。

雪雁非要給紫鵑染指甲,紫鵑推拒不過,只好從了,此時舉著十根指頭,誠心發問:“姑娘,是直接將衣裳的花銷折成現銀,賞下去麽?”

黛玉點點頭:“嗯,往年便是這樣做的。”

紫鵑表示不認同:“姑娘呀,這樣不大妥當。”

黛玉好奇道:“如何不妥?”

紫鵑:“因每個人的出生都不同,拿了銀子,有人真添衣裳,比如我和雪雁,那是因為吃喝不愁,沒什麽其它花銷。”

“有人卻會將這銀子拿去吃飯看病,對於他們來講,穿新衣裳遠沒其它事情重要,若家中不寧的,銀子也不會真落到自個兒手裏。”

“所以呀,姑娘真想讓大家穿新衣,就親自去買了,一並發下去。”

黛玉聽懂了,紅著臉道:“原是在說我不知疾苦。”

紫鵑坐到桌子對面,看向她道:“姑娘,我是說,我們該出門逛街了,買新衣裳呢。”

“好呀,那就下午出去逛!” 提起出門,雪雁最是開心,立馬接話。

她似乎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貪玩了,強行找了個理由補充道:“這可是正經事,算不得玩的。”

因府裏忙著寶玉的婚事,鳳姐硬是撐著病體起來操持,李紈和探春從旁協助,三人每天忙得腳不沾地,臉上還得裝出喜慶的模樣。

雪雁來給鳳姐稟報下午想要出門子,添些秋日用品什麽的,鳳姐沒說別的,直接拿了出門牌給她,並給黛玉帶了話:“眼下府裏各人都忙得熱火朝天,無你的事,趁著空,多出去走走。”

雪雁一字不差地記下,回來給黛玉說了。

紫鵑一聽,就懂了鳳姐的意思。通俗來講就是“大家都在為寶玉忙,根本不關心你,也管不著你,自個兒機靈些,趁空該幹嘛幹嘛去。”

這正巧合了紫鵑的意,她今日借著黛玉要給大家添衣裳的由頭一通胡扯,本就是想帶黛玉出門,去一個地方。

這回,不僅有她三人,還帶了靈鼓兒一起。

黛玉照樣帶了頂紗帽遮臉,在靈鼓兒引路下,出了賈府,轉過幾條小街,有輛馬車已在那兒候著了。

靈鼓兒對黛玉道:“姑娘,上去罷。”

黛玉有些驚詫,問:“買衣裳的地方很遠麽,須得坐馬車?”

紫鵑道:“衣裳的事哪用得著姑娘操心,靈鼓兒自會去辦,姑娘請去罷。”

黛玉:“你倆呢?”

紫鵑:“我們自然也坐馬車呀。”

得了這個回答,黛玉安下心來,只是她覺得這個馬夫很是眼熟。正在回想是哪個,紫鵑已經將她扶到上邊兒去了。

裏頭伸出一只手,撩開馬車簾子,那人朝黛玉笑得燦爛:“林姑娘。”

黛玉一時有些進退維谷,又不能見著人立馬掉頭罷,只好進了裏去,羞紅了臉打招呼:“顧公子。”

顧山隱不錯眼地看著她:“沒別的人了,將紗帽摘了罷。”

黛玉坐好,只覺臉在發熱,可不摘紗帽會顯得很無禮,緩了片刻,終是摘了下來。

顧山隱瞧了她一眼,只覺得黛玉臉紅紅的,很是可愛,又不想讓她局促,於是找了個話題說起:“現下帶姑娘去個地方,在城郊處,路有些遠,想著還是用馬車來回,轎子自然平順些,只是比較惹眼。”

此話果然轉移了黛玉的註意力,問:“是要去哪裏。”

顧山隱全無隱瞞地道:“紫鵑上個月托了我一件事,便是叫我替她尋一座宅子,不必太大,普普通通的就行。找了一些天,終於尋到個合適的,用我侍童的名義買了下來,現下便是過去瞧瞧。”

此事紫鵑先前就給黛玉說過,黛玉以為她只是置辦一些產業,具體原因並未詳談,沒想到紫鵑已經不知不覺地辦完了。

畢竟是自個兒丫頭的事,又想到置辦不動產過程繁雜,很是麻煩,想來顧山隱這些天大約一直在為此事忙,黛玉致謝道:“多謝,紫鵑那丫頭是個心直的,麻煩顧公子了。”

顧山隱一時沒忍住,直言道:“別這樣說,若不是因為紫鵑,今日也見不到姑娘。”

黛玉才白回去的臉又紅了,不知如何接這話,只見顧山隱慌亂地解釋道:“林姑娘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、我……”

他“我”了半天,硬是說不出後面的話,遂一拍額頭,豁出去似的低聲道:“好罷,我就是那個意思。”

顧山隱的馬夫趕著車,向前飛奔著,都見第三回了,紫鵑才知道他叫雲起。

他很是驕傲地介紹起自己名字的由來:“雖說我家公子看著不怎麽靠譜,起名兒還不錯咧。先前別人都叫我老五粗,只公子說,給我起個正經名字。”

“那句詩怎麽念來著,‘行至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。’少爺喜歡到處游玩,我替他趕馬,他給我起名,很公平,我熱愛公平。”

紫鵑聽完:“……”

給馬夫取這樣一個詩意的名字,真是從上到下都是奇葩。

好罷,其實自己也是個奇葩。

此時,她和雪雁坐在車廂外邊,一邊一個,風呼呼拍到臉上,雪雁極為不爽:“為何要拉我坐在這裏,風吹得臉疼,我要進去!”

紫鵑從袖裏摸出兩條手帕,給她遞了一條,然後覆在臉上遮住鼻子和嘴,在後腦勺打了個結,只露了一雙眼睛出來,道:“照我這樣,臉就不疼了。”

雪雁罵罵咧咧地照做。

紫鵑:“你把路線記下來,記好了,別出一點錯。”

雪雁罵道:“不就買個衣裳麽,記這個做啥,真吃飽了撐的,你腦殼是不是有包!”

紫鵑一直擔心著,若是哪天系統判定了自己任務失敗,說不定立馬就被穿越系統提溜了回去,到時候放著黛玉在這個時代,可怎麽好。

因此每一條路,哪怕是失敗的路,她都得提前規劃好。

買這個宅子,就是為將來哪天,若遭逢大難,黛玉能有個落腳之地。

紫鵑道:“不是買衣裳,我們這是去一個秘密的地方,你可不得替姑娘記好路線。”

雪雁的口鼻掩在帕子下,只露出雙驚詫的眼睛,怒道:“你成天到底在做什麽!”

紫鵑:“我在找生門。”

雪雁:“……”

紫鵑:“好丫頭,我何曾害過姑娘和你,聽話罷,若將來某天我不在了,姑娘就全靠你了。”

雪雁覺得紫鵑神叨叨的,又感覺她是認真的,雖然嘴上不願意,眼睛卻沒放過每一處,將標志性建築都記在了心裏。

馬車約走了半個時辰,在城郊處的一座宅院前停了下來。

雲起拉扯馬繩,馬兒長鳴一聲,雙蹄擡起,車廂立時晃蕩起來。

黛玉一個沒穩住,朝旁一歪,顧山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。

兩人視線一碰,又都低下了頭。

自方才那話後,顧山隱也很不好意思,黛玉更是害羞,兩人就這樣在車廂裏默著。

走了這麽久,顧山隱已是想通了,反正話已出口,便交給林姑娘決定罷。

在黛玉看來,當時在街上初見顧山隱時,只覺得他是個挺有趣的小公子。後來的山莊一夜,有了更多了解,這個名字便不算陌生了。

顧山隱常常以紫鵑的名義送東西來,有時是摘的一把鮮花,有時是些新奇的吃食,有時也送些書來。

不算名貴,卻很貼心。

他的出現,就像是山間的雲,地上的風,不註意時只覺平常,而想起時,便像是在身邊一直陪著,不曾離開。

紫鵑和雪雁都從馬車上下來了,顧山隱跳下去,站在旁邊,朝鉆出車簾的黛玉伸出手。

雪雁這個馬大哈完全看不出兩人暗裏湧動的情愫,作勢就要去接黛玉,紫鵑比她多吃了幾年的幹飯,這些事情早在青春期就經歷過,只一眼,便看出了不對勁。

紫鵑一邊內心甚慰,一邊將雪雁拉得原地倒退。

她對顧山隱一直很滿意,認定他就是要為黛玉找的小良婿。

雪雁今日對紫鵑意見太大了,怒道:“你這朵黑了心肝兒的碧蓮!”

紫鵑:“……”

她理虧,只能挨了這罵,還是自已教黛玉和雪雁的,算是自作孽。

顧山隱伸著手,帶著笑意看向黛玉,目光堅定,再沒躲閃。

黛玉低垂眼眸,終是將手放在了他的手上。

下了馬車,顧山隱給黛玉戴好紗帽,很想牽著她,想到還有正事,便朝前方走去。

一路走,顧山隱一路介紹:“這家之前住著個書生,書生從邊陲小鎮來的,為了科考,舉全家之力買下這方宅子。他前年考上,回鄉做了地方官,便將這個宅子掛出售賣。”

黛玉:“如願考上很是難得,風水這般好,為何掛兩年還未賣出?”

顧山隱:“房牙說,因這裏太偏,城裏的人不想出來。到京城趕赴科舉的書生,家境好的,會在城裏買宅子住讀。一般的,也會選擇租房住。剩下家裏差的,便是連這裏,也是買不起的。”

這方宅子裝潢雖一般,面積還算大,顧山隱受紫鵑的托付幫忙挑宅子,他本想添些錢買更好的,又想著如何能做別人的主,東看西看下來,想著這宅子只要收拾出來,還算不錯。”

黛玉點點頭,看向紫鵑道:“如今這裏是你的了,顧公子眼光不錯。”

紫鵑想說其實這是姑娘的,我並不屬於這個時代。想來又還沒到說這些的時候,只道:“姑娘滿意就好。”

因這裏無人住,連茶水也沒得喝,幾人左右看了一圈,紫鵑當面對顧山隱道了謝,看了下天色,便說得往回趕了。

趁著黛玉去了馬車裏,紫鵑將顧山隱拉到一旁,低聲道:“顧公子,煩你將鑰匙多配一副,到時我會叫靈鼓兒去取。”

顧山隱:“好,只是……”

紫鵑看出他欲言又止,直言道:“我知公子想問什麽,姑娘現下確實有麻煩,我暫時還應付得來。”

顧山隱急道:“林姑娘若有什麽,定要同我說!”

紫鵑:“好。”

顧山隱補充道:“我今年不會離開現在住的地方,有事一定找我。”

黛玉已經挑起車簾了,紫鵑閉了嘴,趕緊迎了上去。

幾人回到城裏,在先時那處停下。此時靈鼓兒已經采購好新衣裳,用另一輛馬車拉著,在這裏等著了。

車廂內,顧山隱分外不舍的看了黛玉一陣兒,明白現下不舍也無用,道:“姑娘,我先走了,你好好的。”

黛玉點點頭,對他笑了下。

這裏雖然人不多,還是莫要叫人瞧著了,因此顧山隱沒下去,看著黛玉離開。

黛玉坐上靈鼓兒帶來的這輛馬車,連同裏頭裝滿的新衣,回了賈府。

一到瀟湘館,還沒收拾妥當,鳳姐叫了平兒來這裏傳話,說是請了先生擇好吉日,寶玉的婚期定在八月七日,當合兩位新人的生辰八字。

平兒那樣忙的人,說完就走了。

紫鵑盤算了下日期,只還有不到半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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